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------------ 第一部:一个进攻阴谋 ……招者召也,以手曰召;魂者身之精也.宋玉怜哀屈原忠而斥弃,愁懑山泽。魂魄散佚,厥命将落,故作招魂,欲以复其精神,延其年寿—— 《楚辞-招魂序》宋玉 人暧濯我足,剪纸招我魂—— 《彭衙行》杜甫 “有一个进攻阴谋。 “被进攻的目标,有着长久以来发展成功的防御系统,极其完善。当然,任何再好的防御系统都有隙可趁,问题是在于进攻者是不是能够找得到这个空隙。 “通常,虽然找到了空隙,进袭者得以渗入,但由于防御系统的完整。总可以在最短的时间中。发现进袭者,并且将之消灭,在更多的情形下,被进攻的目标,不但依靠本身的防御力量来消灭入侵者,还可以通过许多种方法,或增进防御力,或不单是防御,而是向进攻者进行反击,使得进攻者失败。 “进攻和防御是全然敌对的。 “进攻者使用什么方式进攻,使用什么武器进攻,自然都必须严守秘密。 “防御系统如何动作,如何击退敌人,用什么方式,用什么武器,自然也是高度秘密。 “双方的情形都一样,如果一切公开了,那么,公开的一方,必然失败。 “在那个进攻阴谋之中,不可思议的是,进攻后方,竟然对防御的一方,一切的设施、运作方法,了解得极其彻底。 “这就使得整个阴谋,在十分轻松的情形之下,可以完成。被进攻的一方,甚至在未曾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时候,就已经失败了。 “举一个实际的例子来看看进攻者是何等狡猾,和防御者是怎样失败的。 “防御系统之中,有一项特殊的功能,是对不怀好意的入侵者,有自动识别的能力,只要一有入侵者出现,防御系统就自动行动,毫不留情地把入侵者消灭,可是这项功能,却被入侵者识破了,于是,入侵者伪装起来,使防御系统名存实亡,等于全不设防。 “各位,在这样的情形之下,结果如何,自然可想而知了。” 用十分慷慨激昂,又带着极度无可奈何,说了以上那一番话的,是一个身形高大,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,他的声调之所以会无可奈何,多半是由于他所说的那个“进攻阴谋”,一定得得到成功之故。 听他在讲话的人,有十来个,大多数的手中,都拿着酒杯,有的,还衔着烟,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,大多数人的神情,都十分悠闲。 对了,这种情形,正是一个一切者很正常的,通常来说,都没有什么特殊目的的聚会。与会者都吃得饱饱的,食物自然精美,这一点可以从各人满足的神情上看出来。 在那种场合,忽然有人发表了上述的言词,多少令人感到有点意外,所以,在那中年人的话告一段落之后,就有人叫着他的名字问:“费医生,你是不是准备写一部小说?最流行的题材?间谍、战争、秘密的泄露,自然,还要有一些香艳的描写?” 被称为费医生的,是在场所有人都熟知的一位杰出的医生,大家也知道,近五六年来,他并不实际行医,而只是埋首在实验室中,做研究工作,可是也未见有什么成绩,现没有人知道他在作些什么。所以,自然而然,他的几个熟朋友,在取笑他的时候,都说他像是恐怖小说中的那个“鬼医”,都说他愈来愈少在熟朋友前露脸,多半是他在研究成功了什么魔方配制的药,在试管中,冒着白烟,咕噜咕噜吞下去之后,就会变得形容古怪,举止失常,为害世人。 在不到两小时之前,各人这样取笑他的时候,他并没有反驳,只是带着几分不屑的笑容,作为他的反应,同时,向我望来。 我当然也在这个聚会之中。 我也知道他向我望来的意思,是他在告诉人:“看,这些人多么没有想象力,那就决计不再有进步。 费医生的名字是费力,那是一个叫起来相当响亮的名字,可是很奇怪,医生这个职业,不知是人们出于尊敬还是习惯,只要是医生,不论在什么场合,人家称呼起来,就是陈医生、王医生或李医生,再也没有原来的名字了。杂货店东就不会这样,没有人称之为“王杂货店”的。 我和费力不是很熟。但是对他有一定程度的欣赏,在一些场合中,偶然遇到,如此而已,所以,他一直未曾在我记述的那么多的故事之中出现来。在这个故事中,他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,这一点,要请大家注意。 ------------ 第二部:和鬼一起生活 良辰美景听和我故意拿费力的名字开玩笑,觉得十分有趣,哈哈笑着,互望了一眼,从她们的神情上,看出她们立刻有了一个顽皮主意,可是她们并没有说出来,只向我和白素一拱手,身形倏退,已到了门前,齐声道:“一有结果,立刻来报。” 我忙道:“且慢。” 对付她们,有时,言语所用的词汇太现代化了,未必有用,这“且慢”两字,恰好用上,她们已打开了门,身形飘向外,又立时反闪了进来。两双大眼睛望定了我。一去一回,身开快绝,我看到她们的耳垂上,一左一右,各自挂着一双式作相当别致的耳环,正在乱晃。 我道:“费力在研究课题——定十分专门,你们看不懂,自然也记不住,要带些工具去,我有——” 不等我讲完,两人已抢着头:“比起戈壁沙漠那里来,卫叔叔,你那些所谓工具,都像是石器时代的东西。” 我怒瞪着她们,两人故意作其害怕之状,可是绝不准备改口。 我闷哼一声:“好,有微型摄影机可以将文件摄下来吗?微小到什么程度?” 两人叹了一声,叫起来:“天,还用摄影机。” 我恼怒:“哪用什么?” 良辰道:“总有先进一点的吧,譬如说,图文传真。” 我更怒:“你怎知费力的地方一定有图文传真机可以供你使用?” 美景道:“我们可以随身携带。微型,无线电直接传送,扫描端子一扫而过,在戈壁沙漠处的接收机中,文件就清清楚楚出来了。” 我向白素望去,心中在想,在她们口中,那叫作戈壁沙漠的两个人的能耐,可能是被夸大了的。 这种微型的无线电图文件送真机应该还只是实验室中的东西,所以我要在白素处求证一下。 白素向我微笑,同时点了点头,肯定了戈壁沙漠确有其能,我也不禁大感感叹,因为要得到白素的肯定,并不是太容易的事:“当是天下之大,能人辈出,什么时候,倒要结识一下这两个人。” 良辰美景一听,雀跃向前:“好极了,他们不知道想认识你,扯了好多次,我们都怕挨你骂,连搭腔都不敢。” 我苦笑:“我哪有那么凶。” 良辰指着美景,美景指着良辰,指的都是耳环:“这是他们设计制造的精密通讯仪,有着多种功能,譬如说,刚才白姐姐利用电话打了一个号码,号码是把讯号输入他们住所的电脑,再自动传向发射台,我们这里,就收到了讯号。” 我吸了一口气:“每一个不同的人,有不同的通讯方式,例如温宝裕是——” 两人抢着回答:“三长两短。” “三长两短”的讯号的一种方式,也是中国话中的一名俗语,不是很怀好意,她们当然是故意选定了这样的讯号给温宝裕用的,所以,一说了出来,就笑个不停。 我盯着她们耳下不断摇晃的耳环看,六角形,不会比指甲更大,也很薄,微型电子仪器的体积可以小到这种程度,也真是很不容易了。 两人又道:“我们的工作进行得好,你就由我们介绍给他们认识。” 我又好气又好笑:“我成了奖品了。” 良辰美景一起叫:“谁叫你‘隔着墙吹喇叭’——声名在外,我们这就去进行。” 我那时,如果知道她们“这就去进行”是什么意思的话,一定会提议她们明天早上再开始也不迟。 那只能算是一个小插曲,我也是直到若干时日之后,才知道当晚她们离开之后,做了些什么。 那是后来,有一次,已成为世界著名私家侦探的小郭,忽然向我提起,说的时候,犹有余悸:“真骇人,这世上奇才异能之士真多,若干天之前,半夜三更,我的一个职员在事务所当值,进来了两个穿红衣眼的少女,行动快得和鬼魅一样,立逼着要找一个……医生的一切资料,那职员……一直以为遇到了鬼,吓得发了三天烧,也不敢当夜班了。” 我听了自然只好苦笑,还不能表示什么,只好道:“你那职员,也未免胆子太小了。” 小郭的神情十分严肃:“不是他胆小,我的事务所中,到处都有闭路电视,也一直不断进行录像。事后,录影带放出来一看,那两个少女站着不动的时候,明丽可人,两个人一模一样,可是一动时……绝无可能有人可以移动得如此之快的,她们是……” ------------ 第三部:大抽屉里的鼾声 我心中苦笑,齐白的遭遇,他说的那一切,对我确实有着无比的吸引力;这家伙,他知道我的弱点。知道他的话可以打动我。 可是我却绝不能让一步,因为我知道,若是听一个半明不白的故事,听得一肚子的疑问,那还不如干脆不听。干脆不听,疑问只有一个: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故事呢? 所以我语言冰冷:“对不起,我对于见鬼,没有什么兴趣,留给你自己吧!” 齐白的神情十分为难:“他……十分想保守他的身份、行踪的秘密——” 我再一次喝:“我不要听这种鬼话,死了超过五百年的鬼,还保守啥秘密?谁还会对他有兴趣?” 齐白倒真会替那个鬼辩护,他竟然讲出了这样的话来:“问题是,他在心理上,并不以为自己早已死了,早已变成鬼。他认为自己还活着……还是在他的那个年代中,所以他的心中,十分害怕,我的突然出现,已经使他吃惊至极了。” 听了这样的话,要是不头昏脑胀的,那可以算是超人,我离超人的程度远极,所以听了之后,没有当场昏过去,已是难得之至。 我望着他,他也望着我,我“嘿”地一下干笑,他赶紧陪着笑。我连笑了三下,他陪了三下,充满希望地问:“你能谅解他这种心情?” 我要竭力忍着,才能使自己不大声叫喊,而且,声音听来,居然平易近人:“对不起,不谅解。” 齐白叹了一声:“唉,你怎么不明白?你应该明白的。” 齐白用十分殷切的目光望我,我把他刚才替鬼辩护的那几句话想了一遍:“是,我明白了,那位鬼先生,生理一定在躲藏,逃避着什么所以虽变了鬼,仍然心理不正常,害怕行藏泄露。” 我的回答,也算是荒诞绝伦的了,什么叫“鬼的心理不正常”,这种话,只怕在我之前,从来也没有人使用过。 可是,齐白却十分高兴,用力在他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下:“对,你明白了。” 我瞪着他:“你应该对他作治疗,告诉他,他现在是一个鬼,要怕的是阎罗王的追拿,而又没有什么力量可以不让阎王知道小鬼躲在何方。” 齐白十分懊恼:“开什么玩笑?” 我站了起来,来回走了两步:“你才是和我在开玩笑,你不肯实话实说,那就请吧!” 齐白神色难看,我的神情自然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,齐白向门口走去,我估计他不会就此离去,因为我也实在想知道他的“遇鬼”的经过。 可是我估中了一半,估不中另一半。 估中的一半是,他到了门口,又转回身来:“卫斯理,我的遭遇,是一个极大的发现,甚至解开了历史上的一个大谜团。” 我立时回答:“历史上的谜团,大大小小,有八千九百多个,我不在乎。” 齐白苦笑;“其实最主要的是那种情形:一个鬼在他的墓中……过了五百多年……还是结结实实的……鬼。” 我又摇了头:“那也不希罕,秦始皇陵墓之中,有超过三千年的活人。” 齐白神情很难过,看来他实在需要有人来分担他那种有怪遭遇之后的诡异感——他独自负担不起那种怪异感觉的侵袭。 他的神情,表现了他心中的矛盾。 可是,在考虑了一阵之后,他还是道:“我没有法子,就算我对天发誓,我……也可以违背诺言。可是我是对一个鬼发誓的……那使我……不敢违誓,怕应了誓言。” 我冷笑:“你发了什么誓?” 他不断眨着眼:“我说,要是我泄漏了他的秘密,叫我这一辈子,再也踏不进任何古墓一步。” 我不禁长叹一声,对这样的人,还有什么好说的?刹那之间,我心灰意懒,连逐客令也懒得下,只是挥了挥手,示意他离去。 齐白看来还想说什么,我却已转过身去。我才一转身,就看到白素从楼梯上慢慢走了下来,她带着微笑,道:“其实可以有办法的。” 齐白忙道:“请说。” 白素道:“请齐白先生去和那个鬼先生商量一下,把情形告诉他,或许那位鬼先生肯同意向少数人透露他的秘密?” 齐白大是高兴:“对,对,我这就去进行。” 我闷哼着:“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招鬼的本事了?” 齐白摇头:“不必招,他根本在,一直在那古墓之中,我——” ------------ 第四部:李自成、李岩和红娘子 当时她们生气,忍不住各自顿了一下脚——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声响,却令得在抽屉中的那人,鼾声陡止,而且,立即坐了起来,在黑暗中看来,情景又变得十分怪异令人骇然。 那人上半身身坐了起来,下半身还在抽屉中(抽屉只被拉开了一半),而他一坐起之后,自然是背对着良辰美景的——他躺着的时候,头向外,良辰美景虽然有黑暗中视物的本领,但也无法看到他的脸面,只看到他伸手在自己的脸上一抹,用闷雷也似的声音,大声喝问了一句话。 那句话,没头没脑,又是在这样的情形下,她们根本不会听得明白。可是,那人所用的语言,却是良辰美景再也熟悉不过的一种陕西方言。那是她们一学会说话就在使用的母语。所以她们一下子就听懂了,那人在喝问的是:“有什么紧急军情?” 刹那之间,她们又是吃惊,又是恼怒,心中想到的更只是一定已经跌进了一个恶作剧的陷阱中去了——这种陕西土腔,决不是半途出家的人所能学得会,一定是土生土长的人才会说,而那人突然出现,自然是特意找来,开她的玩笑的。 她们一心以为如此,所以也没有去细想一下,那人喝问的那句话是如何没有来由,两人齐声怒道:“没什么军情,只是有人要砍你脑袋。” 良辰美景说的话,也不是很现代,那自然和她们成长的环境有关。她们也自然而然,用上了那种陕西土腔。 (却想不到这一来,真正合了上“阴错阳差”这句话,到后来才明白。) 那人一听,身子陡挺了一挺,想来是急于想起来,可是他下半身还在抽屉中,一时间出不来,反倒把抽屉碰撞得砰砰乱响,那人的气力相当大,也撞得柜子乱晃。 这种情形,本来极其诡异。良辰美影虽然胆大,但毕竟是少女,也应该想到害怕,可是她人一心认定是遭到了戏弄,生气还生不过来,也就自然忘了害怕。两人都已决定,要给那人吃点苦头再说,所以她们鼓着腮,双手又着腰,等候适当的时机来发作。 奇怪的是,那人坐着,看来身形也很高大,看他想离开抽屉时的动作,气力也极大,可是他挣扎了一会,除了发出一阵声响之外,他竟未能离开抽屉。而也放弃了挣扎,一面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笑声,一面用手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头:“要砍我脑袋的人太多了,有本事的,只管来砍。”他一面说,一面扭过上半身,循声向良辰美景看来。两个直到这时,才和他正面相对,一照面之下,良辰美景也不禁有点吃惊。 她们虽然能适应黑暗的环境,但是在黑暗中看东西,当然没有光天化日之下看得清楚,人的相貌,她们还是看不很清楚。而今得她们吃惊的,是那人有一种神威凛凛的气势和神态,都十分难以捉摸,有时,甚至不必看到,都可以感觉得出来。良辰美景当时心中就想:这个人有那样的气势,也会给人利用来捉弄自己,当真是怪事。这样的气势的人,一般来说,决不会是普通人,一定是大人物。这一点,自那大汉一双在黑暗之中看来,也炯炯有神的眼睛中,更可以得到证明。 她们吃惊,那大汉一见到了她们,也是陡地一震,看得出,刹那之间,他现出了惊讶至极的神情,眼中更是光大盛,声音干涩无比,说的话,良辰美景当时还不是很听得明白:“怎么多了一个出来。嘿,从来没有人知道你有姐妹。” 这大汉的话,其实不难明白,他像是认识良辰美景中的一个,所以才这样讲。 良辰美景立时互望了一眼,她们不必说话,就知道自己决不认识这个大汉。 而接下来,那大汉的言行更怪。他长叹一声,神情十分苦痛地摇了摇头,叹息声中,更中充满了无可奈何的悲痛,大有英雄末路的苍凉之感—— 接着他道:“一个也好,两个也好,来吧,我等你很久了。”他伸手在自己脖子上用力一拍:“这颗脑袋,合该由你来砍—— 良辰美景面面相觑,刚才她们随口说了一句“有人要砍你脑袋”,那自然只是一句气话,可是她却信口胡说,听的人竟当了真,这真是从哪里说起! 一时之间,她们却不知如何才好,而那大汉说完之后,紧闭着眼睛,一副引颈就戮的痛苦神情,更看得良辰美景啼笑皆非。 这样,约莫僵持了半分钟,那大汉才又长叹了一声:“怎么还不下手,昔年交情,早已一笔钩销,你替夫报仇,天公地道。” ------------ 第五部:疯子和大型电脑 建筑物为什么会采用这样的设计,我自然也说不上来。站在楼梯口,抬头向上看着,黑沉沉的,心中在打算上了楼之后的行动。 就在这时,我听到开门声、脚步声,自楼上传来。由放环境极静,所以声音听来,也就格外清楚,我甚至一下就听出,打开房门,走来的是两个人。 同时,有了十分低微的交谈声,但却无法听清楚了,接着,又是开门声。 我虽然看不到,可是却可以假设情形是:两个人打开门走出房间,又打开了另一间门,进了另一道房间。可是,接下来传出来的声音,我听了之后,不禁有极度的诡异之感。而且,要不是我听过良辰美景的叙述,我会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声响。 那是一个金属物体碰击所发出来的声响——一只金属的大抽屉,拉开或关上所发出来的。 那也就是说,那个人进了房间之后,就打开了一只大抽屉,而大抽屉中,据良辰美景所说,有人睡在里面。 我在那一刹那间,感到了一阵难以形容的诡异,好好的人,为什么睡在抽屉里?就算是精神病患者,也不能这样对待他们。 我首先想到的疑问是:费力医生究竟在干什么? 在楼梯脚下,又等了一会,上面好像有人在来回踱步,过了片刻,又有开门、关门的声音,接着,又静了下来,我向楼上走去,楼上的格局和楼下大致相仿,走到最尽头处,一间房间的门缝下有灯光透出来,我猜想那是费力在工作。 我先不想去打扰他,急着去看看良辰美景说起过的怪现象,到我推开第三道门时,就进入了她们曾经到过的那个大实验室。 那一排大抽屉,靠墙排列着,我心中不禁也有点紧张,一面向前走,一面深深吸了一口气,然后,轻轻拉开其中的一个来。可是,那却是空的,并没有一个青面獠牙、身形高大的人跳出来,自称是高丽大将盖苏文。 我把空抽屉推回去,接着又打开了几个,全是空的,正当我有点不耐烦对,忽然所到身侧不远处,有一阵鼾声传出来,循声走去,清清楚楚,鼾声是从一只抽屉中传出来的。 看来,并不是每一只大抽屉中都有人睡着,不过既然有鼾声发出,那自然有人在里面了。 在里面的人,是不是就是那个自以为是李自成的疯子? 我以极慢的动作,把抽屉拉开来,拉开一些就止。抽屉一拉开,鼾声听来就十分响亮,室中光线相当暗,只听得到声音,和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发如飞蓬的人头,却看不清脸面。 我没有良辰美景那种自幼养成在黑暗中视物的本领,其势又不能直接用手电筒去照射那人的面,所以我把手电筒放在背后,再着亮,那么,电筒发出的光芒,不会直射那人的面,却能使我看清楚那个人有脸面。 良辰美景一再用“大汉”来形容这个人,这时,我看到的虽然只是他的头部,但也给人以凛然大汉之感。他的头发又长又乱.不伦不类地胡乱扎了一个髻,却又有许多乱发不服规束,散落在发髻之外。 他眉极浓,颧骨也很高,鼻子挺直,本来相貌应该可说神俊,可是他多半不知在做什么恶梦,五官都紧凑在一起,面向在微微颤动,额上和鼻尖上,甚至有细小的汗珠渗出来。 他发出的鼾声,断断续续,十分响亮,足证他睡得极沉,如果他刚才进来,一下子就睡得那么沉,这也未免有点不可思议。 我看了一会,再慢慢把抽屉拉开了些,看到了他的肩部分,果然肩膀很宽,是一个粗壮的大汉。 他仍然睡得很沉,我再把抽屉拉开些,一直拉到他的胸口全露出来,他胸脯有规律地起伏着。 这时候,我不禁大是踌躇——这个人睡在一只大抽屉中,虽然行为怪异,但如果那是他的习惯,也就有他的自由。我就这样站在一边观察,是绝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的。 怪的是这个人自以为自己是李自成,这就必须把他弄醒才可以有进一步的资料。 我先熄了电筒,然后,再把抽屉拉开了一些,伸手在抽屉的底上,拍了一下。 那一下,并没有发出多响的声音,可是那大汉的反应之快,超乎想象之外,我手还没有缩回来,他已经陡然坐起。他刚才还睡得那么沉,竟可以忽然之间,动作就那么快,站在他旁边,真要有很大的勇气——才能不慌忙向后退。 ------------ 第六部:费力医生的怪问题 胡说的心思紧密,他也想到了这一点,我道:“太有可能了,他的研究课题,就可能和精神病患者有关……不过他那样对待患者,传出去总不大好。” 良辰美景道:“是的,把人关在大抽屉中,而且,好像还不能随便出来。” 白素打了一个手势:“我猜想,在大抽屉中的那人,不能出来,多半是一种精神禁锢——利用催眠术达到禁锢的目的。” 各人都“啊”地一声,因为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一点。 温宝裕有疑惑之色,我向他解释:“在催眠时,如果告诉那大汉,不是有特殊的讯号,他就不能离开,那么,虽然没有实际上的束缚,他已无法离开大抽屉,而一定要等那讯号出现。” 温宝裕问:“这样的禁锢,合法吗?” 我难以回答:“很多科学上的新发展,都在冲击着法律和社会道德,十分难以论断。” 白素又道:“这位医生如果真来找你,就应该设法弄明白他究竟在做什么——单从表面现象来看,很难假设他究竟在干什么。” 我十分有信心:“他在自言自语时也提到我的名字,我想他迟早会来找我。” 胡说、温室裕和良辰美景齐声道:“我们要在场?” 白素微笑,我想了一想:“不必了,你们四人一出现,会把很多人吓退。” 他们四人一定也知道自己确有这种“威力”,当仁不让,嘻嘻哈哈离去。 我等费力医生来找我,一直等了七八天,几乎以为他不会来了。那天有事外出,下午回来,一进门,就看到白素在接待客人,赫然便是费力。白素一见我,就向我使了一个眼色:“想不到你经常提起的费力医生,原来那么年轻。” 费力搓着手:“来得很冒昧,对不起。” 我几乎想说等了他很久——当然没有真说出口,他又道:“有一点事情想请教你。” 我忙道:“不敢当,不敢当,请到书房去详谈。” 费力点头答应,我和他进了书房,白素并没有跟进来,一般来说,这种情形之下,她都不会主动参加。费力进了书房之后,先看书架上的书。我藏书并不多,可是却十分全,什么样的内容都有,费力看着,取下了一本《明史记事本末》,随手翻了翻,忽然转过身来问:“明朝的建文帝,在燕王打进南京的时候,据说是从地道逃出南京城去的?”当他在看书的时候,我已经在等他向我发问——他有问题要请教我,这是我早已知道的。 可是随便我怎么猜,我也不会猜到,他曾向我提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来的。 我想,那多半是他恰好拿到了那本书,所以才随口问出这个问题来的。 我道:“传说是这样。” 他又问,态度且十分认真,不像是随便问问的:“南京城中怎么会有地道?而且,建文帝当时应该在皇宫中,难道朱元璋造皇宫的时候就预知会有灾祸发生,所以造了通向城外的地道?” 我一面觉得奇怪,一面不住发笑:“那应该去问那个倒霉皇帝,要是他真是从地道逃走的,他就应该知道来龙去脉。” 我这样说,自然是开玩笑的,可是费力反应之奇特,再也料想不到。他先是陡然震动,然后,双手乱摇,神情古怪至极,他手中还拿着那本书,所以看来样子更怪,张大了口。却又没有发出声音来,从他那种古怪的神情来,他像是感到了十分害怕。 而他又用十分异样的眼光着我,一时之间,我还以为自己忽然变成了什么怪物,或是在我的身后,出现了什么怪物,所以,不由自主,一方面伸手在自己脸上抚摸了一下,又回头看了看。 等我转回头来,才看到他的神情镇定了一些,向着我尴尴尬尬地笑着:“你……刚才那样说,只不过……是开玩笑,是吗?” 他这样一问,更令得我心头大起疑惑。以他的智力程度而论,他实在不应该问出这种白痴一样的问题——智力不高的人,怎样成医生,而且又作专题的医学研究?可是他竟然这样问了,那就必有原因。 原因是什么呢? 我一时之间,想不出来,可是好奇心又逼得我非想不可,所以,我竟然没有立时回答,这一来,费力的神情,重又紧张起来。 他的神态,更令我疑惑,他竟然急急地把这个问题,又问了一遍。 我总不能一直不回答,本来,我应说“那当然是开玩笑”,可是他的神态令我生疑,而且,我也出现,费力医生这个人,和他的研究所不设防一样,他并不擅于掩饰自己。在他身上,略用手段,要套出真话来,应该不是什么难事。 ------------ 第七部:古老鬼的侵袭 白素收拾着碎片,我等费力医生来访等了七八天,才算等到人来,而会有那样的结果,真是意料之外。而这几天,由于把注意力一直放在费力那里,齐白的事并没有多想。 看他神情这样高兴,一进来就大叫“喜事”,不知他又有什么花样?我拍着他的肩头:“对不起,叫你无缘无故挨了一顿臭骂。” 齐白可是心情好,所以器量也大,他耸了耸肩:“没关系,我只当他放屁。大喜事,卫斯理,他答应了,我求了他足足三天,他才答应。” 我任了一怔:“有什么事我要求人答应的?” 齐白大有恼意:“你是叫人发脾气发湖涂了?那位……”他说到这里,形容神情,诡秘至极,声音也压得很低:“那位鬼先生……我又和他共处了好几天,他答应你可以去见他。” 我“哦”地一声,还没有说话,齐白又道:“不过,很可惜。” 我想起他上次来的情形,他离去的时候,也曾和我几乎吵了起来,这时我忍不住道:“你说话一口气说,别一段一段的好不好?” 齐白向白素望了一眼:“可惜,我不论怎么说,他都不肯让夫人也去,说是再多让一个人见他,那已经是可以容忍的极限了。” 我又是好气,又是好笑:“这位鬼先生,可以说鬼头鬼脑,到了极点。” 齐白顿足:“你见了他,千万别那么说,各人有各人的苦衷,他——” 我打断了他的话头:“你说错了,什么‘各人’,是各鬼有各鬼的苦衷。他怎么那么信,认为我一定会会见他,嗯?” 齐白像是听到了最奇怪的话一样,指着我,嚷叫:“卫斯理,有机会见一个结结实实的鬼,你会不去?” 他又一次提及“结结实实的鬼”,我的好奇心实在使我无法拒绝,我只好道:“当然不会不去,那……古墓在什么地方?” 齐白搓着手,神情为难,欲语又止,一副希望我体谅他难处的情形。我看出他心中在想什么,冷笑一声:“别告诉我你不能说。” 齐白长叹一声,双手撑开,无可奈何:“那是他肯见你的条件。” 我也看出他意犹未尽,还有很多的话未能说出来,就催他:“还有什么话,你就一起说了吧!” 齐白又长叹一声,神情为难至极,重重一顿足:“他也真的……太不近人情……嗯,太不近鬼情了,竟然要你在一离开家门起,就蒙上双眼,而且人格保证,绝不能够偷看自己在什么地方。” 我高声轰笑了几声:“那要多久?” 齐白还没有回答,白素在一旁,也笑着,抢着道:“要四天。” 齐白讶然:“嫂夫人怎么知道?” 白素微笑:“你上次离去,到今天回来,恰好是八天,那么单程自然是四天。” 奇 书 网 w w w . q i s u w a n g . c o m 我陡然叫了起来。“要我做四天瞎子——” 白素一挥手,打断了我的话头:“不是四天,是八天,回程的时候,你一样不能看到任何东西,不然,你仍然可以知道那古墓在什么地方。” 我怒极又笑:“要我做八天瞎子,就为了会见一个结结实实的鬼?” 齐白却一点也看不出我在生气,接上去说:“是啊,这真是太值得了。我见这个鬼的时候,花的代价更大。你不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,那种失魂落魄的情形。” 我“呸”地一声:“值得?你到报上去登一个广告,说当八天瞎子,可以见鬼,看看能有多少人来应征,阁下快请吧,我这里是人住的屋子,不是鬼住的古墓,对阁下不是很适合。” 齐白被我一阵抢白弄得涨红了脸,不住眨眼,过了一会,才道:“八天不能看东西又有什么关系?一进入古墓,你不但可以见到鬼,而且可以见到那奇特至极的古墓。” 他再补充:“在古墓中,你当然不必再做瞎子。” 我一摆手:“谢谢了,我不会接受这种条件。” 齐白深深吸了一口气,小心地问:“是不是刚才那人使你情绪变坏了?” 我道:“不是” 齐白摇头:“我真不能相信,真的不能相信。卫斯理,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。错过了,你一辈子会后悔。你再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一个结结实实的鬼,听他说几百年前的历史隐秘。” 他的话,确然有无比的吸引力,可是那鬼的条件,却也实在令人难以接受——倒不是当八天瞎子有什么特别的困难,而是接受了这样的条件,会使人感到在人格上遭到屈辱。 ------------ 第八部:山洞中的巨宅 这时,齐白对那张纸,已大有兴趣,继续看下去,又有这样的记载:“上命进十万大山详图”、“上连夜观山图至旦,特旨命工部派要员为上思州令。” 齐白看到这里,心中便“啊”的一声,他心思极灵敏,看到的记载虽然简单,可是他也可以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事来。 工部要员被派去当思州令,这是十分不寻常的调动。上思州在十万大山附近,再加上了一千多个各类工匠到“南方蛮瘴之地”去,可知在那附近,当时一定进行过极巨大的工程。 当时,齐白想到的是:那是什么工程?断乎不会是明太祖的行宫——哪一个皇帝会把行宫造在十万大山?那么,就有可能是陵墓。 在南京的明陵是假的,真的明太祖陵是在十万大山? 一想到这一点,这个古墓狂的兴奋,真是难以形容。不但手舞足蹈,而且还抱住那古董店老板,在老板的光头上,亲了好几下,今得那老板事后想起来就犯恶心。 十万大山的范围极广,在广西省南部,延绵百余公里,山不是很高,可是却十分深邃幽僻;有许多地方,人迹罕至,也有一大段和越南接壤,那倒是荒僻蛮瘴之地。齐白没花多久时间,就找到了不少有关这座名字奇特山脉资料。 而且,他还有着极好的线索:上思州,上思州在唐朝的时候设州,到清朝改为厅,民国初年设县,虽然在边远僻地,但倒也历史悠久,凡历史悠久的县,都有县志一类的记载文留下来。 于是,齐白就打着埃及一家大学的“人类学教授”的名衔,到广西省上思县去专门“研究僮族人的来源的发展”,在那里混了三个月。 这三个月,他不是混的,在许多记载中,都有类似“洪武年间,工匠络绎,木材砖瓦不绝于途”的记载,使他更肯定当时在那里有极大的建设工程进行过。 可是,确切的工程进行地点呢?那中国古代文字记载的通病,语焉不详。或许,也由于当时,把这宗工程当成是一宗大秘密的缘故,一就有一则记载说,逾千工匠,在经过了将近三年的蛮瘴生活。以为可以回到家乡,结果却没有一个人到家,都不知所终了。 在封建皇帝时代.那种事,常有发生,不足为奇,虽然这里面,包含了不知多少血泪,多少悲泣,多少相思,多少痛苦,但是在呆板的文字记载之中,能看出来的,至多不过是几点淡淡的哀愁而已。 那批工匠(超过一千人),究竟到哪里去了?若是为了保守秘密的理由,自然是遭到了集体屠杀,灭了口。 有记载说,有不少工匠的家属,不远万里,找了来的,也都流落在上思,有的客死,有的伤心欲绝地回去,在上思城的西边,山脚下有一片荒地,就是专埋葬那些来自万里之外的工匠家属的。 齐白在看到那些资料时,已渐渐在脑中形成了一个画面。皇帝下令,秘密工程在深山中某处日夜进行,秘密工程最可能是皇帝的陵墓。 正确的地点没记载,但总有一点蛛丝马迹,可供追寻推测。他又发现了两个地名:那兰乡、汪威。这两地名,在地图上都可以找得到,在上思的西南方,可知工程进行的地点,深入十万大山之中。 当齐白肯定他不能再从文字上获得更多的资料时,他开始了实际的行动,他单独行动,到了叫汪威的那个小镇,继续向西南方,向山中进发。 他是一个极具经验的盗墓人,有着极其丰富的各种知识,我在第一交介绍他出场(在《盗墓》这个故事中),曾这样说:“丰富的工程建筑,特别是各国古工程知识。有丰富的考古经验,有丰富的各种器械的使用知识…… 工程完成之后,为了保守秘密,铺好的路被拆走,不留下痕迹,他找到的石板碎片,最大的也不过一尺见方,厚度一致,可知工程的规格,十分严谨,连路的石板,也一丝不苟。 灌木带的出现,有两个可能:一是故意种上去的。一是经过铺石、拆走的过程,泥土起变化,恰好变得特别适合,这种灌木生长,所以自然形成了林带。 不论如何,沿着林带向前去,可以发现秘密工程的所在地,应该没有疑问。 齐白为这个发现大声欢呼,弄得声音都有点发哑。那种灌木,树枝上带着尖锐的小刺,结一种褐色的,指头大小的浆蜾,齐白看到很多鸟雀在啄食,知道没有毒,采了几颗,竟然清甜无比,所以他大吃了一顿。 ------------ 第九部:大明建文皇帝 齐白发任,忘了用力,那人又用力一挣,把他推到了一边,半伏在地上,那姿势也有点俯伏跪叩的味道,那人已经站了起来,指着他:“你奉不奉太祖遗诏?” 齐白几乎哭了出来:“什么太祖遗诏?你是谁?” 那人陡然一怔,神情疑惑之至,身子挺了挺:“朕是谁?你又是谁?不是派来……赶尽杀绝的?” 齐白也一跃而起:“我杀你?我杀你干什么?” 那人的神情疑惑之极,连连摇头:“逆贼居然会发善心?不、不,绝不会,方老师不肯奉伪诏。竟遭腰斩,灭十族,这事朕也听说了。” 那人在这样说的时候,神情十分认真,齐白忍不住踏前一步,伸手想去按他的额角,看看他是不是在发高烧。 山中瘴气,热带黄热病的特征之一,就是患者会胡言乱语。 可是他手才一伸出,那人就“啪”的一声,把他的手打开,凛然道:“像方老师,才是大大的忠臣。” 齐白这时,感到事情愈来愈是诡异,虽然他见多识广,也难免遍体生寒。 他沉声道:“你说的是方孝儒方老师?” 那人听到了一个“你”字,一瞪眼,想要发作,可是却又长叹一声:“当然是,你也称他方老师?”齐白灵机一动,心想不是发生了什么事,眼前这个人,行径言语如此怪诞,和他套套交情,总不会错,所以他点头道:“我是他的学生,灭十族,连方老师的学生,都在诛杀之例,得信早的,四下逃散,我一直向南逃,才逃进深山来的。 那人连连叹息:“祖宗社稷” 齐白看出那人气度不凡,他虽有点知道,但却绝不愿承认,所以他战战兢兢,试探着问:“尊驾感叹国事,心情沉痛,又称奉有太祖遣诏,尊驾是——” 那人俨然道:“朕是太祖长孙,大明建文皇帝。” 齐白一问,倒问出了那人的真正身份,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做,饶是他机智过人,这时也只好搔耳挠腮,没做道理处。 建文帝这时,已恢复了皇帝的威严,和刚才逃命时的狼狈相大不相同,一声陡喝:“还不见驾?” 齐白心中发虚,被他一喝,不由自主,跪了下来,口中学着戏台上见皇帝的礼仪,叫道:“草民齐白见驾,愿吾皇万岁——” 他叫到这里,一想不对,管他是什么皇帝,现在早就死光死绝了。 (我听到这里,大喝一声,想要取笑齐白几句,可是笑得一口气呛不过来,连连咳嗽。连白素那么稳重的人,这时也不禁笑个不停。因为齐白的遭遇,实在是太古怪了,古怪到了不知所云的地步。) (齐白长叹一声:“别笑,别笑,当时我也想笑,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,却使相信,这个人,真是大明建文皇帝,他当然死了,那是……他的鬼魂。”) (我止不住笑,白素已按着胸口:“对不起,请你说下去,我……不再笑。”) (齐白盯了我好一会,直到我不再笑,只是喘气,他才继续说下去。)他一想到不论是什么皇帝,都必然已死,自己还叩什么头,叫什么万岁,他暗骂自己荒谬,一跃而起,这时,他只道自己受了捉弄,还没有想到对方是鬼,所以他很恼怒:“你装神弄鬼,在玩什么花?” 那建文帝十分恼怒,瞪着齐白,齐白也还瞪着他,那建文帝却又有点怯意(这个落难皇帝,当然不是什么有才能的人,齐白要对付他,其实绰绰有余),道:“你不信朕的身份?” 齐白双手交叠,放在胸前:“不管怎样,你能发现这里,也不容易。” 那建文帝涨红了脸:“什么发现这里,离开京城之后,我一直居住在此。” 齐白“哦”地一声:“住了多久?” 这一问,令那建文帝陡然一怔,神情在刹那间,变得惘然之至。那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任何人都可以一下子变回答出来的,可是那人皱着眉,苦苦思索了足有一分钟之久,仍是一片惘然,反问齐白:“多久了?” 这时,齐白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,他后退了一步,仔细看着那人,看来看去,那自称是“大明建文皇帝”的人都是人,但是一个字,自齐白的心底深处升起,到了明知荒诞,可是却再也不可遏止的程度。 那个字是:“鬼。” 他不由自主,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:“如果你是大明建文帝、那么,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?” ------------ 第十部:小桃花源 “建文帝”还老大不愿,可是在齐白一再催促之下,再加上他可能也真的肚饿了,所以才勉强答应。两人——应该说一人一鬼一起在古宅中寻找—— (齐白说到这里,我就道:“还是两人,那个‘建文帝’,不是鬼,是人。”) (齐白摇头:“不管他是人是鬼,他绝对是那古宅的主人,不然,不会对一切暗门秘道,那么熟悉。”) (白素提出了折衷的说法:“会不会有人无意发现了古宅,进来之后,日子久了,就自以为是建文帝?”) (我和齐白一起叫:“不是,是他进来之后,叫建文帝的灵魂附了体。”) (我应该是最接近的解释。) 他们在古宅中寻找食物,那古宅极大,看来“建文帝”对于厨房、仓库那一带,也不是十分熟悉(这更合乎他的身份),所以在寻找的过程之中,也颇有趣味,齐白更是如入宝山,古宅中的每一样东西,都引起他的一阵赞叹,他不止一次地道:“我进过中外古墓无数,没有比这更伟大的了。” 他又道:“我看,天下除了秦始皇陵墓之,规模最大的古陵应该是这里了。” 他说得次数多了,“建文帝”十分恼怒:“你胡说八道什么?这是行宫,不是陵墓。” 齐白暗中吐了吐舌头,没有辩什么,心中却在想:住了你这个几百年的老鬼,还不是古墓吗? 一小时之后,他们才找到了贮藏食物的地窖。打开地窖的门,看到的,全是方整整,一尺见方的白蜡,搬出一块来,打破了蜡封,里面是油市包札,解开油布,就闻到了肉香,竟然是保存得极好的肉干。 不多久,他们更发现这食物库中,各种果干之多,叫人叹为观止。有一只大坛,拍开之后,全是清油,至少有上千斤,还有几列小坛,拍开封泥,酒香四溢,齐白捧起来就喝了一大口,香醇无比,竟不知是什么酒。 这时候,齐白手舞足蹈,胡言乱语,高兴得忘乎所以。 “建文帝”以帝皇之尊,自然不会下厨烹任,于是煮食的责任便落在齐白的身上。他到“御厨房”去一看,更是大乐,所有器具,一应俱全,几把菜刀,也不知是什么精铜铸成的,非但不生锈,而且锋利无比。 齐白索性卖弄,又在宅内外打了一个转,发现一片竹林之中,可掘嫩笋,几片空地之内夹杂着不少野菜,甚至有禽鸟来往,扯来若要在此久居,大可饲养牲畜,以供食用,俨然是一个小型的世外桃源。 他就这样,和“建文帝”在那古宅之中,共度了三天,他几乎没有离去的念头,“建文帝”也由于忽然有了一个说话的对象,而显得十分兴奋。齐白听他谈当年的种种事情,如何废周王、齐王、代王等等,如何燕王南下奔丧,如何明太祖对付功臣,这些,全是史有明文,齐白也都知道的。 但是宫中的生活细节,太祖高皇帝动辄生气,尤其在太子死后,虽然还有许多儿子,但总是郁郁不乐,终于决定将帝位传给皇孙等等情形,连稗史杂记,也没有记载,“建文帝”却娓娓道来,直如亲历,说到慷慨处,激动无比,说到伤心处,痛哭涕零,那使得齐白更进一步相信,他的确就是中国历史上那个著名的、下落不明、行踪如谜的建文帝。 齐白又问他逃亡的情形,“建文帝”更是恨声不绝:“太祖知道我那些叔叔,个个图谋大位,而我又年轻势孤,所以预先在宫中筑了地道,太祖真知灼见,确然非同凡响。” 齐白在这时候,顶了一句:“不见得,他如果真是那么有先见之明,就不该立你做皇帝,你大可享受富贵荣华,也用不着从地道中逃亡。” “建文帝”听了勃然大怒,拍着桌子骂:“你说这种话,就该凌迟,灭九族。” 齐白本来想开他一个玩笑,说一句“灭十族又如何”的,但后来一想,眼前这个“老鬼”一定开不起这个玩笑,所以这句话在喉咙里打了一个转,终于没有说出来。 听到这里,白素微笑,我则忍不住哈哈大笑:“还好你没有说出这句话来,不然,只怕要上演一部‘古宅喋血记’,人鬼大战,不知谁胜谁负。” 齐白苦笑:“若是我输了,自然我会变鬼,不知道鬼若被我打死了,变成什么?” 我更笑;“古籍中有记载的,鬼死,变成一种叫‘X’,世界著名的鬼故事《聊斋志异》,有一篇篇名《章阿瑞》的,其中就有这样的句子:‘人死为鬼,鬼死为X’。” ------------ 第十一部:巨宅中的异事 我在巨宅前站了一会,视线渐渐适应黑暗,更看出那巨宅建造之精细。那么大的一所宅子(行宫),无一处不是五百多年前的古物,要说起价值来,那简直是无可比拟。 不一会,我听得齐白的叫声自内传出来,他在叫我:“快进来。” 我跨进了大门,又发出了一阵赞叹声,看来齐白所找到的记载,不是怎么可靠,记载上只说有上千名巧手工匠参加了这个工程,照眼前的情形来看,只怕还不止。“上千名”,究竟是几千名?三千还是五千?而从一砖一瓦的考究程度来看,就算是八九千人,辛苦几年,只怕难以完成。 所有工匠“下落不明”上万的家属号哭涕流,多少家庭从此破碎;这其中,不知有多少血,多少泪,而为来为去,只不过是为了一个人避难。 我想到这里,心中自然而然,生出了一股怒意,齐白还在一叠声地叫着,我陡然大喝:“催什么,这就来了。” 我的怒意,自然也表达在声音之中,齐白和我很熟,当然听得出来。我看到他在前面一个偏厅的门中,探头向我望来,一副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样子。” 我向他挥了一下手:“没有什么,不关你的事,我只是想起了那几干个巧手工匠的悲惨命运,有点不愉快。” 齐白苦笑了一下:“那毕竟是历史了。” 我咕哝了一句:“历史,一直在反复重演。” 我一面说,一面用力一挥剑,本来我不想去砍削什么,可是顺手一挥间,却恰好砍向一根相当粗的柱子,若是寻常的剑,倒也罢了,那柄剑真是锋利之极,“刷”地一声,已削进了柱子几寸,我一收势,剑留在柱中,再一运劲,剑身便从柱中透了出来。 齐白也看得咋舌:“好剑。” 我模剑在手,也看得爱不释手。这时,那“建文帝”也从偏厅中走出来,手中拿着一个看来灰朴朴,毫不起眼的剑鞘,一副讨好的神情:“你要是喜欢,就……当是御赐。” 我伸手接过剑鞘来,还剑入鞘,一时之间,也弄不清楚剑鞘是什么材料所制,我把剑顺手放在一张几上,冷冷地道:“你有权处置么?” “建文帝”又惊又怒:“这是什么话?我贵为天子,普天之下,莫非皇上——” 我极快地打断了他的话:“那你一直躲在山洞里干什么?” “建文帝”神色难看之极,一伸手,又抓了剑在手,看样子,像是想“御手”亲刃我这个叛逆,但他神智倒并不糊涂,刚才吃了一次亏,有了经验教训,所以,也不敢轻举妄动,只是盯着我看。 齐白在这时,急得唉声叹气,显然他不同意我这时的行动,可是我同他狠狠地瞪了一眼,示意他不要干涉,接着,就十分粗鲁地伸手在“建文帝”的胸前,用力一推,推得他一个踉跄,几乎跌倒,连忙扶住了一根柱子,不住喘气,说不出话来。 齐白虽然曾受过我严重警告,可是这时也忍不道:“卫斯理,客气点,他是皇帝。” 我笑了起来:“对皇帝一定要客气吗?宋徽宗叫人掳了去,在烧红的石头上走路,李后主吃了牵机药,是怎么死的?历史上多少皇帝死于非命,皇帝只是在有人服从他的时候才有威风,不然,也就是普通人。” 齐白还想说什么,我不容他开口,就大喝一声:“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,听到了皇帝两个字,就先发起抖来,才会有皇帝这种东西出现。” 齐白给我说得出不了声,那“建文帝”更是脸无人色。 如果他真是建文帝的话,虽然他曾被“反贼”逼出京城,流落荒野,是保证他也没有可能听过这种“大逆不道”的话! 我转过身去,伸手指着他又一伸手,自他手接过剑来:“哪里说话比较舒服点?” “建文帝”口唇发着抖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齐白忙道:“到御书——”他本来自然想说“御书房”的,可是一看神色不善,就立时改了口:“到书房去——那里很适合!” “建文帝”看来也慌了手脚,连连点头,我心想这个——不论如何,性格和历史上记载的建文帝倒有点相似,绝不是一个能干的人,难怪当不了几年皇帝,就非逃难不可了! 齐白到过这里,由他带路,“建文帝”走在中间,我押后。 本来,”我有话要对“建文帝”说,在哪里都是一样,但是我对这古代君主,也充满了好奇,想好好看一看,能到处走动一下,自然可以好好观察。 ------------ 第十二部:割颈自杀的行为 我和齐白走了进去,电筒光芒扫到了最后。洞底处,是一个线条简单的石台,两旁居然各有一对石兽,一块巨大的石碑上刻着“大明建文皇帝之墓”的大字。 在大字之下,是“大臣某某、某某恭立”字样,约莫有十来个人名,可知建文帝死的时候,至少不还有十来个和他一起出亡的人还活着。 再看日期,是“建文二十八年春二月”,建文帝出亡是建文四年,可知他在这山洞之中.还活了二十四年之久,想想这种日子,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,也真令人有点不寒而栗。齐白的声音有点发颤。“他……是早死了的,他一真的是鬼!” 我叱道:“胡说,他是人!” 齐白的思绪显然十分乱:“他……是从坟里……逃出来的?” 我恼怒:“你胡说什么,那人是那人,死了的是死了的,不相干!” 齐白转过头来,盯着我:“也不能说不相干,你自己就说过,死人的灵魂,可能干扰那人的脑部活动!” 我感到一片茫然:“如果游魂要找人上身,不论是谁,总有一个人是偏偏被他拣中的!” 齐白的话提醒了我:“对了,把这个人原来的身份是什么查出来,对了解整件怪事,大有帮助。” 齐白却双眼发直,望着那些陵墓,样子和被我打了一巴掌之后的那人差不多。 我知道他是犯什么毛病,他是一个盗墓狂,忽然之间,见了那么多古墓。那就像是酒精中毒的酒徒,忽然见到四周围全是美酒一样,会产生不可遏制的行动! 我忙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:“你看看清楚,只不过是随便放在山洞中而已,那根本不是帝皇的陵寝!” 齐白听到了我的话,可见他的神态,并没有什么改变。我是在提醒他,这里的古墓,没有发掘的价值,因为人人都可以看得出,那只是草草了事的埋葬,甚至只是棺材上堆上一些石块在而已。 可是齐白却像是愈来愈忍不住,他陡然一挥手:“总得弄开来看看,好歹是个皇帝,总有些奇珍异宝,陪着他下葬的、” 我苦笑:“那大宅中宝物你还嫌不够多?” 齐白的回答理直气壮之至:“我是一个盗墓人,只取墓中的东西-一把珍贵的古物,陪着死人,常埋在地下,那是人类无数愚昧的行为之一,必须打破!那巨宅不是古墓,我不会动里面的东西!” 我给他这一番歪理,说得啼笑皆非,我看到那“大明建文皇帝之墓”虽然简陋,但也全是一块一块方方整整的大理石砌成的,石工十分精细,砌得严丝合缝,齐白身上.明显地没有大型开掘的工具,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方法把它“弄开来看看”! 我想到这里,便不再说什么,摆出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,冷眼旁观。齐白向我望了一眼,见我不再阻挠,也立时明白了我的意思,向我眨了一眨眼,一副“且看老夫手段”的神情。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之中,我总算真正知道了齐白盗掘本事之高强! 只见他先不知从什么地方,取出了一双狭长形的工具包来——那不算稀奇,很多惯窃,都随身带有这样的工具包,但当他解开之后,我看到里面的工具,都见所未见,大多都十分尖锐、细长。 他取了其中一根细长如筷子的金属棒,看来像是钻头,果然,他将之放在一个手摇的装置上,拣了一个石缝,开始打孔。 那钻头锋利之极,石粉纷纷落下,不到两分钟,已打进了约有十五公分。 他连打了五个洞,每一个约莫相隔三十公分,然后,又取出一个皮袋来,打开皮袋。我吃了一惊,忙道:“你要用炸药?别忘了我们在山洞里!” 齐白打了一个“哈哈”:“放心,全世界的爆炸师使用炸药的知识加起来,也不如我的!” 他把棕褐色的粉状烈性炸药,小心塞进那些小孔中,然后装上引线,雷管——他身上这种小小的工具,层出不穷,东抓一样,西摸一样,取之不尽一样,看起来,十足像是在玩魔术。 那一下爆炸声,即使在山洞之中听来,也不会比同时开三瓶香滨酒更响,可知齐白真的极精于使用炸药,计算好了炸药爆炸的力量、尽量逼向内,那才能更好的起到爆破作用。 而且,在爆炸过后,烟雾也不多,可以立时清楚看到,有五块石块,已各自凸出了二十公尺,而且明显地松动了! ------------ 第十三部:宝剑的魔力诱惑 在月色下,在寒夜中,那柄宝剑的剑身,闪着令人心悸的光彩,可是看久了,却又可以感到在冰冷的寒光中,自有它深藏着的、不轻易显露的热情,就像是一个表面十分冷漠的人,而内心有着火辣的感情。 天亮之后,我才还剑入鞘,叹了一口气,把剑挂在在书房的墙上,我很有点埋怨自己没有把这种无主之物据为己有的习惯。 当我们离开的时候,齐白看出我的情绪不是很好,他提议:“你惦记着那口剑?这样,算是我拿了,转送给你,这总可以了吧!” 我叹了一声:“人可以骗别人,但绝不能骗自己!” 齐白作了一个鬼脸,拍了拍他身上的那个皮兜。皮兜并不大,看来只像是放了三磅重的蛋糕,可是我知道,那是他弄开了建文帝的灵拒之后多出来的,里面自然全是殉葬的物品。他也并不掩饰:“我大有收获,嗯,一年之后,这所巨宅,可以成为一座绝佳的博物馆,但只怕管理不善,里面的定物,一样会被人偷盗出来!” 我闷哼了一声,没有表示什么意见,因为我已下定决心不再去想那柄剑——世界上,见到了之后,令人爱不释手的东西太多了,真正能到手的,只怕连十万分之一都不到,要是见一样就要一样,那么其人必然毕生在痛苦之中度过! 齐白还在撩拨我:“你有完没有?” 我向着他大吼一声:“你有完没有?” 齐白吐了吐舌头。那个白痴一直和我们在一起,我的大叫声引起了他的大声:“没有!”又直勾勾地望定了我。 有那个跟着,回程多花了点时间,到了镇市,又没有长途电话可打,一直到进了县城,几经曲折,才接通了电话。 此时,我的心情也不禁十分紧张,医院方面听电话的人倒很负责,而且,这个人虽然无名无姓,但有他在医院中的编号,等了十分钟左右,我就听到了一个相当熟悉,动听的女人声音:“卫斯理,是你?真是,你好像无处不在一样!” 我先是怔了怔,但随即听出那是我所认识的精神病医生梁若水的声音,我不由自主,伸手在自己的头上,打了一下,埋怨自己的疏忽。 梁若水是精神病专家,在我怀疑费力医生的研究工作和精神病患者有关的时候,我就应该去请教她,她必然能给我适当的指点。 不过,那也不会是我的疏忽,我一直不知道她回来了,而且转换了服务的医院,我以为她还在维也纳,和昆虫学家陈岛,一起在研究外来力量对脑部活动的影响——我真希望她的研究已经有了成绩,因为如今我所遭遇的事,正和这方面有关! 我也不及和她寒暄急急道:“你在,太好了,你们医院的一个病人,现在和我在一起,请你们先派人来把他领出来——手续可能很繁复,但请尽快!” 梁若水停了极短的时间:“请你再重复一遍病人的号码,事情有点……怪。” 我向身边的齐白和那人看了上眼:“A三二七四。” 梁若水“嗯”了一声:“如果是这个号码,那么这个病人不可能和你在一起。” 我叹了一声,女人固执起来,有时无可理喻,虽然出色如梁若水,有时也在所难免:“请你注意:事实是,他和我在一起!你刚才说事情有点怪,请告诉我,怪在什么地方?” 梁若水的声音十分犹豫:“这于院方的极度秘密。”——如果对方不是一位学有专长,又十分美丽的女性,我或许语气会变得很粗,但这时,我声音也好听不到哪里去:“小姐,我以为只有国防部才有极度机密,想不到精神病院也有!” 梁若水叹了一口气:“目的是为了保护病人的家属,事实是,我现在所有的有关这个病人的档案,也是一片白,只是说明有关这个病人的一切,要医院的最高负责人才能有权处置!” 我几乎是在吼叫(电话线路有问题,杂音极多):“那就快把最高负责人找来!” 梁若水答应了,我又气又气急,又等了足有半小时,才又听到她的声音:“院方说你弄错了,那病人不会离开,你身边的那个,不是我们医院的A三二七四号病人。” 我陡然一呆,也同时想到,是啊,A三二七四这个号码,只不过在一件医院白袍上看到,并不是刺在这个人身上的。 当然,极有可能,这个病人是A三二七四,但也不能绝对肯定他是! ------------ 第十四部:收集记忆——招魂——复活 在费力的研究所中,还有一个自以为是李自成的神经病者。 费力的研究所中另外应该还有一个失踪了的人。 费力医生要向我求教的问题,竟然是明朝建文帝的下落! 费力医生的研究所中,有着许多不明用途的装置,不知道究竟他在研究什么! 费力医生是一个谜,在许多谜一样的事情中,他可能就是谜的中心! 更极出人意表的是,当我们一起叫出费力医生的名字时,梁若水神情讶异莫名,她望着我们,问:“你们认识费力医生?” 我们以同样的眼光回望她,她忙道:“我离开维也纳回来,全是为了他!” 我大是兴奋,双手挥舞:“怎么一回事,慢慢说,慢慢说!” 我感到事情要接近真相大白了,自然难免兴奋。 梁若水的神情仍然疑感:“费力是专家中的专家,他对人类脑部活动有极深刻的了解,尤其在脑电波测定的研究上,是公认的权威!” 梁若水说着,多半是由于她对费力专业知识的崇拜,所以显得有点激动。 她本身也是脑部活动的专家,自然只有专家,才能更了解费力的知识达到了什么程度。她又道:“两年前,他曾经改良了脑电图机,利用更精密的电子仪器,不但记录到了人脑生物电的曲线,还记录了各种不同的波形和波幅的变化! 我吸了一口气:“那……不算什么,任何一个脑专家,利用脑电图机,都可以做到这一点!” 梁若水的脸色,甚至有点苍白:“可是他提出了一个十分惊人的理论——” 她说到这里,不由自主,喘了几口气,才道:“他提出了一个理论:人脑活动所产生的生物电,在现今还不可知的情形下,可能在一定时间,一定的条件下,存在于空间,如果能把它们寻找出来,集中起来,那么,可以在仪器上追踪它,仍然使它在荧光屏中显示出来!” 梁若水的话说得相当快,看她的样,已经是竭力想让我们明白她在说的是什么,可是由于她所说的实在太专门,所以我们还是不很了解。 白素蹙着眉不出声,我反问:“就算他的理论实现了,又有什么作用?” 梁若水苦笑:“已知道,有很多医学理论,可以自始至终,都只不过是理论;也有很多科学理论,可以得到证明,但是证明了之后,可能一直没有作用,也可能要在许久许久之后,到人类的科学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之后才有用!” 温宝裕叽咕了一句;“是啊,证明二加二等于四,多么困难,证明了之后又有什么用?” 梁若水的话,使我思绪紊乱,我用力一挥手:“先别说理论,费力要你离开维也纳?” 梁若水点头:“他一连请求我六七次,说是他的研究,有了极大的、意想不到的突破,足以改变整个人类的历史,影响人类今后的进化——” 良辰美景咋舌:“太伟大了!” 我则自然而然摇头,太多人以为科学上的一点小发现就足以改变人类的命运了! 梁若水续道:“他表示,他需要一个助手,而我是最合适的人选,我经不起他的请求,才答应了他。” 白素沉声道:“可是实际上,你并没有参与他的研究工作!” 梁若水现出愤然之色:“若不是费力在学术上真有那么出色的成就,我一定把他当疯子!我兴冲冲地回到本市,一下机就到海边他的实验所去,谁知道他竟把我堵在门口!” 梁若水的话,令得各人大是愕然,温宝裕叫了起来:“你就连实验室也没有进去?” 梁若水摊开手:“请问我应该怎么样?使用暴力,和他大打出手?” 白素道:“请把经过情形,详细说说,回想费力医生的每一个动作,每一句话。” 梁若水神情迟疑:“虽然他的行径十分怪诞,简直岂有此理,但是我绝不会认为他在从事什么和罪恶有关的勾当!” 我闷哼了一声:“那要看你对罪恶的定义是什么!” 梁若水的悄睑通红,十分肯定地道:“任何定义,任何角度出发的任何定义。” 我叹气:“不能说得那么肯定,自上帝的角度来看,人的一切行为,都有罪恶的影子!” 梁若水忽然纵笑了起来:“那自然,我说的任何角度,自然只是人世的角度。” ------------ 第十五部:用他自己作实验 各位一定也注意到了,在我记述的许多故事之中,很少有如今这样的情形出现。 通常的记述程序是;发现了不可解释的怪像,逐步探索,怪象的形成,总有原因,也由特定的人引发或制造出来,在真相被一步步揭露的时候,那个特定的人,总会在场,而且更多的情形下,就是由这个特定的大,作为真相的最后揭露人。 可是这次不同,当我们已经通过假设、推理,达到了完善的结论,整个异像,可以说已经“真相大白”了,但是“特定的人”费力医生,却并不在场! 所以,在沉默了片刻之后,良辰美景、胡说、小宝都叫了起来:“还等什么?” 他们叫“还等什么”的意思,自然是说还等什么、还不快去找费力医生?一切全是他制造出来的,他已经掌握了招魂的能力,巳经招来了明朝建文皇帝的魂,也招来了流寇皇帝李自成的魂! 他不但招来了魂.而且还把招来的魂,移人了人的脑中,使得古人复活! 而且,他这方面原能力,一定已到了相当高深的程度,因为他盛怒之下,也不忘夸口,说是可以给我一个“活的李白”! 有了这样能力的一个医生,就在我们附近,我们分析所得的结果如此惊人,自然早见到他一刻好一刻! 随着“还等什么”的叫声,良辰美景已经一拥而出,她们的车子就停在不远处,立即又听到了她们上了车。按响车号,催促他人快一点的声响。 我匆匆向白素作了一个手势,也紧跟着追了出去,来到了她们的车旁,喝道:“等一等,我们要一致行动!” 良辰美景虽然性急,但看到我神色凝重,倒也还忍得住。这时,温宝裕、胡说两人也奔了出来,我把他们安排在良辰美景的车子上。 温宝裕急道:“快点去!费力医生可能知道自己的事被人知道了,会生意外……逃走或者是把一切都毁掉!” 良辰美景齐声叱道:“你胡说什么?他在做的事又不犯法,为什么要逃?” 温宝裕眨着眼,我看白素和梁若水也走了出来,我们一起上了梁若水的车子,和良辰美景作了一个手势,她们的车子疾驶而去,梁若水忙驾车跟在后面。 我定了定神,想起良辰美景刚才所说的话,心中在想:费力医生研究成功,掌握了招魂的能力,可以随意把古人的魂魄招来,使之进入现代人的身体之中,听起来,自然是骇人听闻之极,可是他的行动,却绝无触犯任何人类法律之处! 任何社会制度之下,都没有法律禁止把古人的魂魄收集起来——很简单,因为在他之前,根本没有任何人有这种能力! 我又想起,费力医生在首次向我提及他研究课题时的那种神情,他在研究,并且已取得了成绩的,竟是那么惊人的事,难怪当我问及他的时候,他的神情如此自豪而不屑向我解释! 他可以说是自有人类历史以来,第一个能主动和灵魂接触,确实证明了灵魂存在的人; 我想到这里,深深吸了一口气,脱口道:“如果我们的推论属实,费力医生可以说是伟大之至!” 梁若水和白素点头,她们虽然不说话,但也同意我对费力医生的评价。 我不知道四个青年人怎么想,但是看到他们在车上,指手画脚,争论不休,几乎连驾车都不能专心,自然他们也在对费力医生其人其事,作热烈的讨论。 愈是接近研究所,我的心情,就愈是紧张,等到两辆车在研究院前停下来时,时间已接近午夜,研究所的建筑物,上下两层,都有灯光透出来。停了车,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车子,好讲话如温宝裕,也紧抿着嘴不出声。四周围极静,更使人感到心头有一股重压——在这个研究院之中,一个人,发挥了他超人的想像力,达成了人类历史以来,没有人做到过的事,他掌握了可以招聚魂魄的力量!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,就叫人感全然不想讲话——要思索的问题太多了,谁还会顾及说话? 一行人互望了一下,由我带头,向前走去,一直来到了门口,我才伸手按铃,温宝裕站在我的身边,表示十分勇敢地挺起了胸。 我望着他那个样子,不禁又好气又好笑,轻轻推了他一下:“别那么紧张,费力医生只不过招聚死人的魂魄,没有什么可怕的!” 温宝裕俊脸上透着害怕:“理论上来说,他能把魂魄移入人体,自然也可以把魂魄自人体移走,我的三魂七魄要是被移走了——”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奇书网(QiSuWang.com)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